他仍唤她的闺名。不是“中殿娘娘”，也不是“臣下之妹”，是王从未柔声轻唤的那个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躬的年轻人想用长剑般的锋利话语来伤他。金秉霖恋慕的女子再也不是阻止他将刀刺向君主的屏障。

        昭华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曾期盼过自己的夫君如此唤她吗？她对他是否有过哪怕片刻的真心，才会说出“您应该恋慕我”的惊人之语？她独坐在大造殿中的那些长夜里，是否对他百般怨怼，心又曾否闪过一丝柔情？

        雕花宝座上的王忽然笑了，群臣近日因他的阴晴不定而惊疑交加，见他笑开，惶惶然在殿中跪成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陛下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在中偶然遇见那人时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。

        至少想要听另一个人说，她在这里留下过一点美好的回忆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不语，继而怆然失笑：“多谢爱卿。多谢你替寡人照顾她，也多谢你屡次点醒寡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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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臣不敢僭越。”年轻人伏得愈发低，谦卑姿态却盖不过话中利刃的锋芒。

        英俊的臣子不需旁的修饰也明了那个她是谁，畔儒雅浅笑，姿态恭敬得，目光却阴沉：“回主上陛下，昭华她……生开朗，想必无论在何都能怡然自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只能确定一件事。他终究还是行差踏错，他从来没有真正读懂她。自视甚高的王，疲于奔命的王，不过是她入后枯燥生活中浮光掠影的边角料，避之不及的瘟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如今过得如何。这句终究没能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上凝视着同众人一起伏地的金秉霖，放声大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真假与否，陛下理应比臣下更清楚才对。”      讽刺从他面般滴水不漏的微笑和回答中往外渗，“陛下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呢？若方才的作答令陛下不满，臣亦可启禀，说她那段时日里愁绪万端，终日惶恐不安，夜来也因惊惧而不得安眠。不知如此作答，主上是否觉得心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众卿平。”他笑得直，几乎要笑出泪来，“不必惊慌。寡人只是念及有趣之事，一时忘怀。”

笑，他从未为她过什么，就连最后的恩慈，也不过是求自己心中留一点藉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垂帘听政的大王大妃手里夺权后，朝堂上下再也无人敢藐视他。也许只有她敢。就算她看见眼下这幅情形，大抵也只会嗤笑一声，回去忙她自己的事。她不分白天黑夜都在四奔忙，御膳房，大王大妃的寝殿，佳人如云的伎坊，汉阳的大街小巷。她是生来就属于广阔天空的飞鸟，对金丝牢笼般的王毫无眷恋。她从不因为任何人停留脚步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么多问题百转千回，开口却只是一句：“她在中过得……快乐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一个‘追随本心’。”王望着远的湖面，神色恢复淡淡，“你本应更果敢……你本可以护住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金秉霖？金秉霖又有什么不同呢。他与他一样，也不过是求而不得的可悲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王恍惚了一瞬，开口时嗓音竟有些沙哑：“……此话当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王望着议政大殿上那个长玉立、恭顺低的年轻臣子，止不住地出神。也许她在他面前会卸下防备真心微笑，也许他曾握住那双柔荑，也许她会向他抱怨君臣夫妇的无趣戏码多么令人生厌，也许王在她眼中不过是可笑可悲又无足轻重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年轻大臣的面终于出崩裂的痕迹：“替？臣从来都不曾替谁照顾昭华。臣只是，追随本心。”